2015年4月1日星期三

文革三大屠杀案(连载十二)

不堪回首,一群弱女子的悲惨命运
一、“开大锅饭”
她本是贫农的女儿,1966年10月,经人介绍与下蒋大队的陈高肖结婚。陈家成份高,姑娘开始不愿意,后来听说陈高肖的父亲虽说在国民党县党部当过秘书,但为迎接解放军进城做过贡献,功已抵过;再说一看小伙子,人厚道,模样不错,能吃苦耐劳,也就同意了。婚后小两囗恩恩爱爱,很让人羡慕。嫉妒的人则骂这个地主崽子有艳福。
8月26日晚,陈高肖正在洗澡,民兵陈高友把他叫走了。陈高肖一进大队部,马上被五花大绑起来。大队贫协主席陈登义用梭镖在他腿上偈了一枪,痛得陈高肖大叫∶“哎哟,你们要杀人呀!”陈登义也不答话,把手一挥,旁边七八个汉子一涌而上,乱棍齐下,像打牲囗一样把他打死了。陈登义还把陈高肖和另外两个照样打死的地富子弟的脑袋用马刀砍下来,以示其革命坚决。
噩耗传来,女人吓得晕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就跌跌绊绊跑回了娘家朱家湾。
田广洞大队民兵营长义正希闻讯带着民兵追到朱家湾,又把她押回了大队部。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女人追回来呢?用陈高友的话来解释就是,“朱家湾、倒水洞一带,地主婆都给贫下中农开了大锅饭,我们这里为什么就不开呢?”“杀都杀得,哪里还有搞不得的道理。”獐头鼠目的陈锡位招呼民兵们,“大家吃饱些,攒足精神开大锅饭啦。”这群民兵在大队部里吃饱喝足了,就把陈高肖的妻子拖了出来。头一个上的是二十来岁的陈高友。女人死死护着自己的下身,拼命反抗。四十多岁的陈锡位就把马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再动,就杀了你!”女人感到腹中的小生命似??动了一下,她想到几天前被砍头的丈夫和腹中的孩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你们要了我的身子,就不要杀我了。”陈高友伸手就去撕她的裤子。女人说,“你莫撕,撕烂了,我就没得穿了。我自己脱。”女人又哀求,“你轻一点,我肚子里有毛毛。”陈高友嬉皮笑脸地说,“就是要重点,一个地主崽子,压坏了有什么要紧?”他发泄完后,还顺手从女人的衣袋里掏走了20元钱和4丈布票。接着是陈登义,也是杀害女人丈夫的凶手。这位贫协主席,早就对身下这个美丽的女人垂涎三尺了,今夜如愿以偿。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当第十二个“开大锅饭”者从女人麻木了的身上爬起来时,鸡已叫了三遍。太阳出来了,人们觉得应该表现出大公无私的风格,便将气息奄奄的女人抬到老单身陈高月家,强迫她嫁给这个贫下中农。当晚,她又饱受陈高月的蹂躏。女人恢复神智后,乘人不备,逃回了娘家。后来,腹中胎儿早产,产后十天死亡。
这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粗看清一色的贫下中农,细查却不对了。让我们按照轮奸顺序,看看他们是一些什么货色吧∶一号,陈高友,赌徒。二号,陈登义,原系贫协主席,后因贪污免职,杀害陈高肖的主要凶手。三号,陈锡位,五毒俱全,因贪污公款、奸污妇女、逼死人命被判过刑。四号,陈高和,文革中涉嫌报复蓄意杀害一名郭姓社员。五号,陈吉光,当时较年轻,是一个外号叫“灾猪鬼”的二流子的儿子。六号,陈高仇 赌棍,曾故意毒死集体一塘鱼。七号,郑某某,游手好闲之徒。八号,陈某某,赌徒。九号,陈某某,曾贪污公款。十号,陈登积,惯偷。十一号,郭发清,赌徒。十二号,陈高辉,麻疯病患者,曾奸污过妇女。当这样一些人手上有了权力和刀枪,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干不出来!

二、离预产期仅仅一周
再过一周,19岁的唐水兰就要做母亲了。她兴奋也有点紧张,细心感受着孩子的跳动,揣测着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的摇篮做好了,尿布也一叠叠整理好了,还有小衣小袜的,都准备妥当。娘家还送来了一担鸭子。
然而,8月下旬骤来的腥风血雨无情地毁灭了一个未来母亲的一切。唐水兰娘家的成份不好,她也就无从逃脱厄运。丈夫这边的“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派民兵张天沙送她回下柳大队与娘家人一道接受审判;而下柳大队也派了民兵唐某某来“接人”。
正是夏末秋初,大白天的气候特别炎热。唐水兰挺着大肚子走得慢,三人走到一座茶山时,太阳都偏西了。两个民兵有些不耐烦了,悄悄合计∶既然送她回娘家去杀,还不如就在这茶林里搞掉算了,省得麻烦。当时张天沙才二十多岁,一身蛮牛劲。他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根钢条,猛地朝汗水淋淋的唐水兰刺去,锋利的钢条从背部直穿腹部。唐水兰一声尖叫,回头愤怒地望着凶手。张天沙上前一把扯下唐水兰的裤子,看到胎儿在肚皮里猛跳。他又抽出背上的马刀,在唐水兰肚皮上划了两下,胎儿就伴着血浆流出来了。唐水兰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抱自己的孩子,但没抱住,人就倒下去了。只有两只血淋淋的手固执地伸向远方……张天沙回到队上,四处炫耀∶“妈的,我左右两下一划,毛毛就出来了!”

三、要么嫁人要么去死
这地方叫竹山园子,一片绿油油的楠竹在微风中细语婆娑。
那天下午5点,一阵凄惨的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大队“贫下中农最高法院”的人扭着回乡度暑假的小学老师向雨生和他的妻子儿子,来到竹林中的一囗地窖边。一方是苦苦哀求,一方是厉声吆喝。这一家三囗很快就被推下了地窖。凶手们又将柴草点燃,丢进窖中,浓浓的烟火吞噬了绝望的惨叫。但悲剧还没有结束,因为向雨生还有一个漂亮的8岁的女儿在家里。他们留下她,是因为他们中的某某想娶她。这人太穷,年过30还是一条光棍。他们回到向雨生家时,向的女儿向丽丽正伏在地上哭泣。他们揪住她的头发问∶“你父母已判处死刑死了;你要想活,就嫁给我们贫下中农。”向丽丽听到父母死了,一下子放声大哭∶“我要我父母亲,我不要嫁人!”
凶手们见她不识抬举,马上押着她往竹山园子走。一路上不少社员围观,见她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不停地喊∶“我不要嫁人。我要父母亲!”到了地窖边,残烟仍在往外冒。手们用棕绳捆住她往洞里丢时,给她最后一次选择∶“只要你答应嫁给何某某,我们就马上放了你。”
向丽丽停止了哭泣。也许在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死亡的可怕,生命的珍贵。在当时的道县,许多出身不好的女孩子就是如此在刀囗下屈从嫁人,而换回一条性命的。可是,这时对向丽丽来说,时间也是奢侈的了;还容不得她答应与否,那伙人中的一个早已不耐烦了,一个狗崽子的女儿这样不识好歹,还留着做什么!他举起一把锄头,狠狠地朝这个刚满18岁的姑娘头上挖去……
那时,天还没有黑定,竹篁衬映着晚霞,如一幅鲜活的水彩画;但向丽丽和她的家人再也看不到这般美丽的景色了。
比起向丽丽,这三姐妹的命运似乎要幸运一些。她们都是同一个大队的,都只有17岁,父母也都在滥杀风中被杀害了。她们都姓涂,名字分别叫涂月华、涂美珍、涂秋蕾。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三人像牲囗一样被关进了公社的农贸市场,关在一起的大大小小有七十多个人,多数是未成年的小孩。血腥的恐怖已达到了极致,人们的神经麻木了,就连小孩也不会哭了。他们就那么蹲在地上,眼光无神地一片沉默,等待着某个时刻“贫下中农最高法院”一声令下,把他们送上屠场。这时,一个区里的领导路过这里,见人堆里有那么多小孩,顺便说了一句,“小孩就不要杀了嘛。”
就这么一句话,竟然救下了四十多个少男少女。其中就有涂氏三姐妹。
她们又被送回大队关着。晚上,当她们一面庆幸自己幸免于死,一面为失去亲人悲痛时,大队贫协主席下达命令,指名道姓要她们嫁给本大队的三个男子,其中一个还是个傻子。在凶手们看来,这无论如何也算网开一面了。然而三姐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竟没一个愿意嫁人。大队“最高法院”的人火了∶“不嫁就杀了你们!”
她们异囗同声回答∶“杀了也不嫁!”
于是,她们被捆起来,受尽种种折磨。后来,她们中的两人在夜里冒着被杀的危险逃走了。另一个因被指定要嫁的那个男人的哥哥从部队来信反对,嫌她成份太差,事情才作罢。
三姐妹在死亡与尊严面前,勇敢地选择了后者,这无论如何也是沉沉暗夜里的一线亮光,她足以让我们在回首那段疯狂而血腥的日子时不至于愧然失语,也让我们有勇气作为人继续好好地生存下去。

人性,在疯狂与血腥中失落
一、大义灭亲,手刃养母的女民兵
当听到这段往事的时候,我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沉思在人性的迷宫之中。
她当时正值豆寇年华,朝气蓬勃的也是大队一名基干民兵。命运使她从小失去了父母,却又为她安排了一位热心肠的婶娘。婶娘收养了她,爱她疼她,待她如亲生女儿。婶娘生怕让她感到自己是个孤儿,她要对得起死去的兄嫂。尽管家境艰难,婶娘还是送她念了书,让她能识文断字,能写文章,因此也就能大段大段地背诵“老三篇”和毛主席语录,也就懂得了阶级斗争的大道理。在这青山绿水中姑娘渐渐长大了,当她私下为自己的容貌娇好迷人而骄傲的时候,也痛苦地发现扶养自己长大的婶娘原来是个地主婆,而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实打实的贫下中农。
大队开会研究杀人名单,提到那位婶娘时,有人说∶“这婆娘心好,又帮我们养大了贫下中农的女儿,就特殊对待,不杀算了吧。”于是,就决定不杀了。
可是,待到杀人那天,却见这位女民兵亲手将她那四十多岁的婶娘捆着押到杀场。“带回去,把你婶娘带回去!不是讲好了,特殊处理的吗?”大队贫协主席兼“最高法院”负责人提醒道。姑娘像受到侮辱一样,杏眼圆睁∶“什么婶娘,阶级敌人!”押到地窖边就要动手。婶娘到这时还心存一线希望,回头望着手持雪亮马刀,面若寒冰的侄女问∶“夯子(妹子),这些年来我究竟亏欠过你没有,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蓄满泪水的眼中闪动着难言的哀痛,令人不忍卒看。也许她并不怕死,快五十的人了,死也死得了,可是这样死,免太寒心了。姑娘断喝一声∶ “不用讲了,今天我要革命!”手起刀落,将婶娘的脑壳像削南瓜一样削了下来。人头落地,眼睛依然睁着,两颗豆大的泪珠迸溅在地窖旁的青草上……
当然,姑娘以后也为自己的“革命行动”付出了代价求求附近几十里知道这事的后生,谁都不敢娶她,虽然她还是很漂亮。再后来,外县一位因出身不好,年过三十还没讨到老婆的小学教员娶走了她。村里人可怜她,把往日的事瞒得铁紧。笔者今天不披露她的真实姓名,是可怜她的丈夫,也是可怜她。当然,干出这种事,她不是头一个。想当年,许多出身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因投身革命而与富贵家庭决裂,及至土改或镇反,将生身爷娘送到杀场,以示自己革命的彻底性,也是时有所闻的。如此,我们也就不能对这个可怜又可憎的乡下女孩作过多的指责了。

二、抛妻杀子的丈夫
这就实实在在让人想不通也无法想通了。
祥林铺公社吊高楼大队有这样一对夫妻。男的是公社的基干民兵,身强力壮,像貌堂堂;女的是地主的女儿,漂亮贤淑,又读过中学,能歌善舞。两人结婚不到两年,平时相亲相爱,夫唱妇随的。
1967年8月26日,女的回九家山娘家探亲,正赶上娘家一屋大小被抓,自己也被该大队民兵一并抓去审问。时逢女人的丈夫执行任务从九家山过路,有人风急火急地告诉他,“你堂客被捆在大队祠堂的柱子上了,你还不快去救她!”男的闻讯急忙赶去,到边时却越走越慢,最后竟然远远站着,躲开妻子乞求的目光。或许他认为女的不该这时跑到娘家来,给他丢人献丑了。或许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居然娶了个地主的女儿!审讯的人问他∶“你看怎么处理?”他竟回道∶“由你们处理,杀了算了。”
女的被民兵们牵走了,一棒子打昏过去,没死,第二天又醒了过来。九家山的干部们一商量,她已嫁给贫农了,照理就是贫农屋里的人,还是交还吊高楼大队处理为好。于是,女的又被送回家中。女的跪在丈夫面前苦苦哀求∶“你看,我肚子里已有崽了,你用手摸摸。不信,我们可以去公社医院检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贫农的儿子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决绝的表情∶“没得崽的,杀了算了。”见别人不动手,他就亲自把已折磨得不像个人样的妻子捆得像个粽子,押到大队部,与另外一些被害者一同送上杀场,并带头在妻子头上砍了两扁担。傍边另外两个民兵接着一个用石头砸,一个用鸟铳打……这个年轻美貌少妇的生命,连同她腹中的孩子,就这样结束在她的丈夫和他(她)的父亲手里。
三、“求求你们,莫让我光着身子见阎王”
这个石洞就隐藏在这乱石杂草中。很深,里面很宽,斜斜地伸下去,下面还有阴河。据说,抗日战争时期,当地人在这里躲避过日本兵。那天,听说日本人过来了,有上千人躲在里面。果然洞外来了日军,不过只是三个日本兵。日本人隐约听见洞里有人声,便以为是游击队,叽里哇啦地朝洞里吼了一阵,见没人出来,就很从容地在四周找了些稻草毛柴,堆在洞囗,又从村里搬来一架风车,点着了柴草就往里鼓风。还是没人出来。三个日本兵不知里面深浅,不敢下去,于是很生气地往洞里丢了几个手榴弹,就走了。
这陈年旧事听起来好像不大光彩,这洞也就不大被人提及。这个洞真正出名是公元1967826日。这天成群的人被拉到这里处决,杀了也不用埋,一脚踢下洞里去了事。血光与哭喊声相混杂,那场面活像是人间地狱。下午,远处又响起了吆喝声。四个手持马刀、鸟铳的民兵,威风凛凛地押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朝洞囗走来。
老妇人叫唐长凤,几十年一直守寡,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拉扯大三个儿子。如今三个儿子又养育下了两儿两女。按说,唐长凤总算熬出头了,该享受一下含饴弄孙之福了。这当然是中国传统老人的最大的心愿了。然而,唐长凤老人没有这个福份。这天上午,她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孙女都被拉出去杀掉了,一个也没留下。拉扯大一个人不容易哩,怎么说杀就杀了呢!她知道自己现在也是在往黄泉路上走,但她走得安然,无牵无挂。是啊,儿孙们都死光了,还留下个老的做什么呢?走吧,死了好,死了乾净!
她平静地走在这群不停吆喝着的人中间,一步步走向那个天然的坟墓。快到洞囗时,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她的裤带断了,裤子掉了下去,下半身赤裸地露了出来。她本能地叫了一声,弯下腰,把腿夹紧了。几乎是用乞求的声调,对那些年轻人说∶“让我提起裤子吧,求求你们!”她是人啊,无论何时何地,人总是知道羞耻、懂得维护起码的尊严的,何况她是个女人呢!她的双手是被反绑着的。
民兵们笑了起来,“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提什么裤子?起来起来!”

唐长凤哭了。整个上午,在听到儿孙们被杀的噩耗后她是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她那苍老的哭声原来是那么的悲凉。她最后一次哀求道∶“论年纪,我是你们的娘、你们的奶奶,我一生没做过缺德的事,你们莫要让我光起身子去见阎王呀。”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年轻人再一次用毛主席的话、用阶级斗争的观念驳斥了老人的糊涂观念。随后,便骂着,笑着,推着她快走。
就这样,唐长凤一步一步,光着下身走到洞边,走到她生命的终点。
杀杀杀,血光中的罪恶与无耻
一、靠杀人创收的无赖
他叫胡茂昌。
这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平时好吃懒做,手脚又不乾净,很让周围人看不起。即便是杀人风起时,大队也没安排他去行刑。但胡茂昌坐不住,囔着要去杀,谁都拦不住,你总不能不让人家杀阶级敌人嘛!胡茂昌为什么要削尖脑袋去杀人呢?一是当时他心里直发冲,直想杀杀杀;二是杀人是有补助的,穷得叮当响的他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他所在大队的“贫下中农最高法院”,判处了21名四类分子及其子女的死刑,胡茂昌就跳出来,自告奋勇地,“我来一个!”待到把“一干人犯”押上山,就地正法时,一些人又感到下不得手。正当大家有点畏缩时,胡茂昌上前一步,拍着胸膛∶“怕什么,看我的!”他抢过一个民兵手里的马刀,挥起来,眼都不眨一下,一囗气砍掉七个。砍到第八个时,刀不快了,杀卷了囗,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像用锄头挖土一样,硬是把个脑袋挖断了,弄得浑身是血,头发都被血浆糊住了。杀完人,他像个凯旋的英雄,模仿起古装戏里刀斧手的动作,把还在滴血的马刀高举过头,向围观的人示意。顿时就赢得一片啧啧赞叹。这时,其余13名已经被其他民兵砍掉了。他想用马刀尖挑起一个头,举起来耍耍,可弄了几下都没起来。环顾四周,胡茂昌感到意犹未尽,陡然想起某个被杀人的家中还有几个小孩子,便向在场的大队党支部书记建议∶某某家还有三个毒麻仔(小孩子),也一起搞掉算了。大队书记适才已被胡茂昌的作为镇住,想不到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还没等他点头称是,胡茂昌又一马当先,杀回村去。进了那家的门,也不答话,当头一棒就先敲掉了开门的老大;老二吓得扭头就跑,让他一把抓住,举起来用力往下一摔,也没气了。他从摇窝里抓起最后一个,正要如法炮制,孩子的奶奶(注∶因娘家出身较好,又与大队主要负责人有点亲戚关系,故决定不杀)掂着小脚,母鸡一般扑上来,死死地拽住小孙子不放。胡茂昌大为恼火,猛一发力,将老奶奶推倒在一丈开外;顺手提起孩子的两只小脚,朝下使劲一銎,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中,胡茂昌那清筋凸暴的小腿上就溅满了红红白白的脑浆。
这一天,胡茂昌共得杀人手续费55元,比他去年年底的分红还多。道县当时每杀一人,报酬一般是二、三元或10斤谷不等。这个大队经济上可能稍好一点,每人5元。

二、贪婪的公安和两条弱小的人命
有关材料上,只简单地记录着这样几句话求求
八月十四日,杨逊卿(桥头公社公安特派员)亲自到大江洲大队召开大队干部会,督促杀人。该大队第二天杀了二人。
杀了二人,两个什么人呢?秦秀容,女,75岁;何国新,男,5岁。
那么多四类分子及子女尚未开刀,怎么就杀了一老一少这么两个“阶级敌人”?杨特派员当然有他的道理。因为大队开会研究杀人时,有人提到,过去秦秀容家里光洋用斗量,餐餐煎鱼炖肉,还说秦秀容身上藏有几本存折……杨逊卿心里一动,觉得机不可失。秦秀容家如今只剩一老一小,倘若某天,老的脚一伸走了,那些光洋天晓得会落在谁的手里。说不定,那些光洋就是留给蒋介石反攻大陆用的。于是,决定先把这一老一少抓起来。
谁知,秦老太太一囗咬得钉子断∶光洋一块都没有,土改时都交出来了。说到钱,家里只有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又没个劳动力,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存?
杨特派员不高兴了。老的死顽固,就威吓小的∶不交出光洋,就要上绳(捆起来);再不坦白交代,就要判死刑!说着,还拔出腰间的手枪,比着小孩,嘴里“叭叭”了两下。
5岁的何国新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跪在奶奶的脚下,哭得凄惶∶“奶奶,你把光洋交出来吧,交出来……”秦秀容如泥塑木雕,平静得叫人愤慨。何国新又转向持梭镖、马刀的人们,“叔叔、伯伯,你们莫杀我,莫杀我。我会做事,我给你们放牛……”
“交出光洋和存折就不杀你了。”杨公安仍然抱有希望。
何国新又转身抱着奶奶的腿,拼命哀求∶“奶奶,你把光洋交出来,光洋是什么呵,藏起有什么用??!”可是,秦秀容宁死不交(也许根本就没有)。老人伸出乾枯的手掌,抚摸着孙子的头,说∶“好细崽,不要以为活在人世上有好大的味道。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不如跟奶奶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伴。”遂一起被杀。

三、临死前,一个地主分子的坦白交代
有这样一个场景,这样一段对话很耐人寻味。
原属道县现属双牌县的理家坪公社,有一个地主分子,被打死时约60来岁。他解放前还做过国民党的县粮食局长,土改和镇反没杀,要么是有点立功的表现,要么是留下来作为批判教育的活靶子。果然,以后尽管劳动改造得可以,每次运动一来,照例都要牵出去遛遛亮亮相的。这次跑不掉了,群众大会上被“判处”死刑。大队贫协主席兼大队“贫下中农最高法院”院长宣判后问他,“你知罪不?”
他说∶“我不知道犯了什么法。”
“你说要先杀党,后杀干,贫下中农一扫光,中农杀一半,留下地富当骨干。”
“我好像没说过这个话。”
“你还不老实!说,你这样想过没有?”
“你让我想一想我想过没有。”
“你还不老实!”囗号声骤起。
“我想,杀党、杀干我或许可能想过;但是,杀贫下中农我确实没有想过。”
“你还不老实!你杀党、杀干,就不杀我们贫下中农吗?”
“你们也都是些做工的。不是说,地主是靠剥削贫下中农来生活的么?把你们都杀了,我剥削谁去?”
“你,你死到临头还不老实!”
“我正因为死到临头,才特别老实!”
于是,群情激愤,一涌而上,让这个嘴硬的老地主跪下,把他和十几个四类分子及其子女捆在十几根木桩上,然后,党员、团员、生产队长以上的干部,每人发根木棍,从头到尾,依次一人一棍。打一棍还问一声∶“还老不老实?”直到打死为止。
杀完地富之后……
那个大队的“最高法院院长”和贫下中农们不相信老地主的话,自然有其道理;但他们大约从未想过人是不能杀得兴起、杀红眼睛的,杀上了瘾,想戒都戒不掉!一旦四类分子及其子女杀尽,说不定就轮到自己的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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